为了私利,他们几乎挖空中国的野生兰花
兰,被中国人尊为君子之花。 兰之名先秦已有,不过那时的兰和如今的兰不同,是菊科的喜欢生长在湿润之地的泽兰,可以作为香料。《说文》就有解:兰,香草也。 唐代以前的“兰”是高贵香料,如今的“兰”则是高贵赏品——不过,“兰”的香草之名还是传承了下来。这幽香传承千年,镌刻在中国文明里,哪怕本物早已易主,其“品格”亦留。 兰之高尚,是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可是,人的“追求”却从来不单纯。 01 从神话到泡沫 年,对一些养兰人来说是血本无归的一年。就在前一年,一种品种名为“大唐凤羽”的国兰(一些原生于中国的兰花的统称,下同)以单株万的天价,成为兰花交易市场上的口口相传的神话。天价兰花的出现,让人们发现,曾经只是阳台一隅的盆花如今却可以变现来换车换房。 今天,一些人家里可能正养着“大唐凤羽”,不过价格早已不是多万。图片:新闻截图 其实,通过兰花一夜暴富的神话,从年开始便已悄悄蔓延了。当时有这样一则传说,浙江一位老农在自己后山挖到一株兰花,兰苗花未开,却被识货的兰商相中,以元的价格购得;待到花开时,花型圆润可爱,被当作兰中上品,并得名“珍奇梅”;最终,它以万元的价格卖出。在“珍奇梅”之后,兰花热潮便随着水涨船高的价格直冲云霄,全国各地的兰展盛况空前,天价兰花比比皆是。 不过,天价兰花的珍奇品种都集中在极少数人手里;花的价值,并不在普通人这一边。人们不禁思考,如何才能获得这意外之财。在被“珍奇梅”的故事深深刺激之后,一个个拥有发财梦的饥渴的人,把目光投向了山野——中国国兰的野生分布地,就在温暖湿润的江南山里。 在一些春兰、蕙兰的产地,人们丢掉手头的工作,开始全民上山挖兰。人们肩挎背包,手拿锄头,上山挖野生的“下山兰”,期望从野生兰花中觅得神奇变异的兰花。仅仅两三年内,在浙江、安徽等传统产兰地区,山野间几乎每寸土都被挖兰人翻过。 山上,野生的春兰、蕙兰等兰属地生兰基本被一网打尽;山下,兰市里一车又一车的野生兰花被摆上台面,兰商们只挑品相姣好的,其余全部倒入沟渠。 当时谁也想不到,欣欣向荣的兰花产业在年遭到了灭顶之灾。在国内媒体竞相报道兰花产业及其背后的投资炒作之后,兰花的天价在投资者们此起彼伏的哀鸣中一落千丈。曾被奉为上品的兰花无人问津,那些被套牢的养兰者,也无心再养,任由兰花枯萎死去。 年兰花价格下跌的新闻。 资本炒作的故事在人类历史中不胜枚举。这场兰花泡沫之后,人们又回归了日常,资本则再次寻觅下一个炒作对象。但是,年到年的这场兰花泡沫,却对中国的野生兰属植物资源造成了巨大的破坏:江浙一带的长江流域,以及远到四川云南,野生的春兰、蕙兰等兰属植物,在人迹罕至的地区之外,已经完全绝迹。 在这场破坏之后,人们无法得知包括春兰、蕙兰在内的野生兰属植物在中国的生存现状如何。它们的野外种群是否能从濒危中恢复,都十分令人担忧。 这场兰花经济泡沫的后遗症,也一直影响到今天。它在大众的潜意识中根植了“兰花值钱”的概念。被逼入绝境的兰花,仍在源源不断地被采挖售卖,虽然价格已不及彼时,但毕竟几乎没有成本,还是要比费工费时的培育来得轻松。 02 你我所见皆是凤毛麟角 兰科是如今种子植物中最大的群类之一,约种不同的兰花生长在除极地以外的世界各地。绝大多数兰科植物根据生长环境演化出了各种不同的生长方式,尤其是它们与真菌共生的奇妙生存模式,让很多研究者着迷。 兰花的花朵结构灵巧,对特定传粉昆虫的依赖度很高。兰花结实率较低,但每一个果实里都有上万粒种子。为了利用有限的资源产出更多的种子,兰花抛弃了负责为胚萌发提供营养的胚乳,其种子仅用薄薄的种皮包裹微小的胚。这些细小如尘土的种子,在散播出去后,需要与特定的真菌结合才可以发芽。如此,纵然兰花有数以万计的种子,但最后可以发芽的也是凤毛麟角。 千姿百态的兰科植物。图片:wikimedia 人工从种子开始培育兰花,对播种的技术要求很高,普通栽培者很难拥有相应技能,因此,播种很少作为兰花的人工繁殖手段。传统的无性繁殖兰花,诸如分株繁殖,以及最新的切片组培繁殖,也需要花费很多人工和时间,这样的成本也会增加市售兰花的价格。 所以,市场上的便宜兰花,来源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上山直接挖下来,无本万利。这也就有了那些挖空山头的故事。 在利面前,人对自然的掠夺从来没有仁慈过。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03 以尴尬的方式走向世界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一类兰花成为了世界兰花市场上炙手可热的群类。它们在世界兰展上频频夺冠,在国际园艺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国外栽培者和育种专家趋之若鹜。它们就是产自中国的兜兰。 在中国兜兰登上国际市场之前,兜兰一直是园艺兰花中比较边缘的群类,它们的色彩和花型无法与卡特兰、蝴蝶兰这样绚丽多彩的种类抗衡,姿态也无法与花量巨大的种类比拟。然而在八十年代,经过国内兰商与境外的一番勾结,一些刚被发现甚至尚未记录的兜兰就被走私出境。 杏黄兜兰与硬叶兜兰便在其中。杏黄兜兰发现之初,它明黄的花色一改兜兰沉闷的紫色绿色,让人眼前一亮。硬叶兜兰发现较早,最初描述它时,其标本上只有一个小而干瘪的花蕾,学名种加词micranthum即取“小花朵的”之意;然而八十年代,人们重新发现它开花的植株时,硬叶兜兰硕大粉嫩的花朵让世人为之一振。 花色靓丽的杏黄兜兰与硬叶兜兰为世人所知后,立刻成为被走私的对象,仅年一年就有6万株杏黄兜兰和硬叶兜兰通过香港走私到国外。 杏黄兜兰与硬叶兜兰。图片:wikimedia 产自中国和越南的亨利兜兰,其命名者是亨利·阿扎德德尔(HenryAzadehdel)。八十年代,亨利将这种还未被人描述过的兜兰从中国走私到境外,并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这种新兜兰的学名里。亨利通过黑市走私兰花,曾一年大赚40万美元。年,亨利在一次非法夹带兰花出境时在英国被捕,随后因走私、藏匿、售卖濒危兰花被判刑。 亨利兜兰。图片:wikimedia 野生兜兰的繁殖都很繁琐,它们的种子和国兰一样,细小而发芽率低。自然条件下,兜兰除了依靠种子,也可以依靠地下茎或者侧芽进行繁殖。兜兰具有特殊的侧芽结构,在侧芽开始萌发时,芽体内的结构就已经定型,又缺少可以无限增值的薄壁细胞,所以无法通过常规的切片组培进行无性繁殖。 兜兰倒是可以通过分株无性繁殖,但低效且费时,如果需要大批量繁殖只能通过播种。兜兰的播种繁殖,同样要求技术高,成本也会大幅增加,因此在兰花繁殖已经较为成熟的今天,一盆人工育种的兜兰价格依旧比较昂贵。高昂的成本,小众的市场,让很多人觉得人工繁育兜兰很难盈利。于是,野外的兜兰再次成为一些人牟利的目标。 04 兜兰之殇,没有尽头 经过八九十年代的大量盗挖走私,中国的兜兰属植物如今都在濒临灭绝的边缘。 国内经济环境越来越好,兜兰作为栽培植物也越来越流行。栽培兜兰需要大量时间,例如杏黄兜兰和硬叶兜兰,从播种到栽培开花,需要四到五年。逐渐升温的需求和对低成本的考量,让很多兰花商人开始盘算这些濒危兜兰的资源。 因为中国官方对兜兰属植物在国内分布状况的统计未知,所以我们无法得知兜兰种群的具体现状。但从国内某网购平台上野生兜兰销售价格的变化,可以窥探出这些兜兰的生存处境有多么窘迫。野生杏黄兜兰的销售价格,从最初的5元狂升至35元;野生硬叶兜兰的价格涨幅在15元左右;更为珍稀的彩云兜兰、虎斑兜兰,价格则由几十块钱飙升至三百到五百元,而且还没有货源。如今,产自云南的彩云兜兰、虎斑兜兰很可能已经灭绝,而杏黄兜兰和硬叶兜兰也越来越稀有。 彩云兜兰。图片:吴棣飞/中国植物图像库 年,有植物爱好者探访生长在贵州偏僻山区的麻栗坡兜兰。开着硕大绿花的麻栗坡兜兰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喀斯特石灰岩竹林里。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花开后不久,兰贩子到当地以5元一株的价格收购,接着便在网购平台以每株25到30元的价格售出。那个探访过的群落就此毁在人手。 买卖一直在。 中国的兜兰之殇并未完结。原先面对面进行的交易,变成了网购这种相对隐蔽的销售方式,一些猖獗的店铺被封禁后,又会转移到朋友圈甚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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