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提示

在八年抗战中，武汉沦陷后，宜昌便成了陪都重庆的东大门。单凭此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大事要事，都会惊动“朝野”，甚至产生极大的反响。枣宜会战中，宜昌警备司令蔡继伦贪污渎职被枪决一案就曾轰动一时，遗臭至今，还有老年人记忆犹存或略知一二，而网载更是不乏当“八卦”旧闻来调侃的。

曾被开除过学籍的陆大军官

蔡继伦是湖北人，至于具体县籍，委实令人懒得去深究，不足“大书特书”。要说社会背景，冯玉祥在《自传》“我的抗战生活”中言及：“有个姓蔡的，叫蔡继伦，湖北人，也是陆大毕业，是刘菊村的亲戚，被人告发他把国家给的款项都装了腰包，后来由军法人员问实了枪决的。”

冯玉祥是民国时期的军事家，著名的爱国将领。蔡继伦起初就是在他部队当兵升官，而这一切全有赖于蔡的亲戚刘菊村。冯对蔡没甚好印象，与刘的交情却深厚。菊村是刘骥的字，湖北钟祥人，辛亥革命时曾随新军武装暴动响应武昌起义，年任湖北都督府参谋，次年考入北京陆军大学（简称陆大），毕业后历任旅少校参谋、师参谋长和陕西、河南等省督军署参谋长。年随冯玉祥在北京发动政变，讨伐总统曹锟，任过国民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兼京兆尹。年随冯玉祥北伐，任第二集团军参谋长兼30军军长。年又随冯玉祥举兵讨伐蒋介石，任反蒋联军总参谋长。年任湖北省第八区行政督察专员、保安司令兼襄阳县县长，不久辞职回乡。抗战爆发后重返军伍，历任第三、第六战区司令部参谋处长、参谋长、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参议等。

由于有刘骥这座靠山，所以蔡继伦的前途顺畅，北伐时已是冯玉祥部下的一个营长了。《冯玉祥自传·我的抗战生活》中有云：“这个人年就惹过一回大祸。那时他假借着国民军的名义，把江西督军方本仁在汉口公馆里的一切东西都给抄没了。后来方本仁见了我的面，把这话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本要重办他，不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后来，北伐完全成功，陆大成立特别班，刘菊村就偷偷地把他介绍到特别班去了。我叫人去捉他，陆大的同学们还不满意这件事。假若那时候把他退了学，或者他不能担任宜昌的什么工程司令，也不至于把阵地都做坏了，更不至于有人告发他，他也就不至于死了。所以说‘姑息养奸’，这是一点不假。若说公道话，并不是刻薄。蔡继伦的命，就是刘菊村过于姑息，把他给害了。”

蔡继伦本来不够资格进陆大，刘骥却通过关系走后门，其良苦之用心昭然若揭。不虞蔡进陆大第一期特别班后，又因闹事被校方开除过学籍。

《中国国民党接掌陆大初期的情况》（陆大曾其清撰）有载：年国军占领北平后，国民政府接管了陆大，蒋介石为便于控制，乃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名义兼任陆大校长。负实际责任的则是黄慕松代校长，周斌教育长协助校务。蔡是特一期学生，湖北人，周斌教育长的同乡，是卑鄙龌龊之徒。当时的北平市长何其巩，原系冯玉祥的国民联军总司令部、第二集团军总司令部秘书长，由冯介绍而当市长的。何系蔡继伦当营长时的书记，平日过从甚密。蔡便以老上司姿态向何要求承办北平某项捐务，借图厚利，但被何拒绝。蔡羞恼之余，在何的办公室大肆吵闹，争吵间打了何的耳光。何愤而把蔡扣留数天后才释放，并向冯玉祥投诉，经冯要求蒋介石惩蔡之后，蒋下令开除蔡继伦的学籍。校内一部分湖北同学央黄慕松转请蒋收回成命，从轻处理。黄以蔡品质恶劣且“上命”难违，予以拒绝。周斌教育长对代校长职位早存觊觎，遂借机利用蔡继伦事件挑唆湖北同学发动风潮。结果黄代校长因受诬蔑愤而辞职，周斌如愿以偿地承接代校长专职。蔡继伦在中原大战冯玉祥失败后，得何成溶、周斌的帮助恢复学籍，到抗战初期因构筑某地国防工事大肆贪污，案发后被判处极刑。

曾玩麻将贻误空袭警报的防空司令

蔡继伦虽然多次闯祸，却吉星高照，官照升财照发，年2月初就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授为陆军少将，嗣后出任湖北荆宜师管区司令。资料表明，国民政府于年6月设置湖北荆宜师区，辖宜昌、江陵、宜都、恩施4个团区。师管区的基本任务是现役兵之征集补充、各兵役召集教育、动员计划实施和管区户口调查及绥靖事务，隶属湖北省军管区司令部。年6月该部辖有江汉、襄郧、荆宜3个师管区。其间，蔡继伦一直是荆宜师管区的司令，并于年12月去武汉加衔兼任宜昌警备司令，并乘飞机返回宜昌。那时宜昌的飞机场称铁路坝机场，年春才告竣。蔡某能享受这种坐飞机的待遇，足见当年的风光。还有更值得一提的，据《三峡旧闻轶事·蒋介石两度来宜昌》（李著成）云：“在抗日战争爆发前后，国民党的第一号人物蒋介石，曾经两次来过宜昌”，其中第二次是年10月14日，“这天，宜昌全城戒严，到机场迎接蒋介石的有警备司令蔡继伦、专员李石樵、县长李晋芳等少数几个军政要人”。

说到宜昌警备司令部，《武汉文史资料》年第3期中有篇“蔡继伦被处决经过”（汪正本）称：卢沟桥事变后，“我经人介绍随第六部湖北省第六区指导专员黄宝实（石）到宜昌任该处秘书。当时第六区的行政督察专员是李石樵，宜昌警备司令是蔡继伦。党、政、军三巨头，各行其事，互不合作。三位从来就没有在一起开过会，共同商讨宜昌地区的军政大事。每逢三巨头会议，黄宝实总要我代表他出席，李石樵、蔡继伦也常常不到会。”

蔡继伦和宜昌的党、政一把手虽然“各行其事，互不合作”，但也有“团结一致”的时候。比如年4月中下旬，“特务头子黄宝石即指示宜昌国民党当局大肆进行侦缉破坏活动，先后将宜都、秭归、巴东等地‘青救’（中国青年救国团）负责人驱逐出境”（《宜昌市革命斗争大事记》）；4月22日这天，宜昌“青救”召开区团部代表大会，“国民党当局派特务破坏会场，抓走苏震、张清华”。《宜昌县志·大事记》（年版）亦载：“4月初，建立中共宜昌特支；22日召开‘青救’区团部代表大会前，20日晚张清华、苏震被带到警备司令部，遭国民党省党部鄂西党务特派员黄宝石训斥，强令解散宜昌‘青救’，将苏逐回宜都”，就解散宜昌“青救”这点讲，蔡继伦的警备司令部是积极配合黄宝石（实）。

除荆宜师管区司令兼宜昌警备司令的头衔之外，蔡继伦还兼任宜昌防空司令。

抗战爆发后，为防日机空袭，根据战时动员令，宜昌境内及时地组建了防空机构，也相应地采取了一定的防空措施。《宜昌市志·军事》有载：宜昌防空委员会于年9月21日成立，由宜昌警备司令部、驻宜空军、专员公署、警察局等单位联合（22人）组成，主席常委由宜昌警备司令担任。与此同时，还成立宜昌防空指挥部。指挥部直辖当阳、长阳、宜都、松滋、公安、巴东等6个监视队和董市、分乡等7个独立监视哨所。防护区域直辖第六行政区所属8个县及宜昌警察局。

蔡继伦作为宜昌军界一把手，身兼数职，肩负重任，却在国难当头时寻欢作乐。据《宜昌抗战纪实》（宜昌市文史资料总第十六辑）中的“日寇对宜昌的狂轰滥炸和烧杀抢掠”一文（敖文蔚撰）和宜昌三峡论坛《宜昌大轰炸》云：“第一次轰炸高潮为年1月至6月。1月24日上午10时，从南京起飞的9架日机飞临宜昌上空。当时，宜昌警备司令蔡继伦打了一夜麻将，没及时发出空袭警报，致使日机直飞铁路坝机场，投弹数十枚，将一批刚从国外运到而正准备装配起用的飞机六架，几乎全部炸毁，炸死炸伤修飞机场地的民工二百余人。”《抗战期间鄂西军事通讯》（邓庆瀛）一文中描述得更生动：“当时宜昌城的防空司令，由宜昌警备司令蔡继伦兼任。年1月24日上午10点多钟，敌机9架飞近宜昌时，人们对防空缺乏认识，从未尝到炸弹的厉害，有的人还出外仰首瞧稀奇，看热闹。加上未拉空袭警报，以为是自己的飞机，待到飞临上空，看到机上的红巴巴（日本）标志，才响紧急警报，结果被惨炸。”以后航委会报到国民政府军委会，重庆方面派要员调查真相，明确责任。宜昌防空指挥部推卸为情报延误，通报不及时，才致敌机临空发紧急警报。又经查各前哨防空监视哨所及各地电信局长途台原有记录时间核对，均系及时报至宜昌防空指挥部。据悉蔡继伦和其所属官员，头夜花天酒地，通宵取乐，早晨均在酣睡之中，乃致迟延，责无旁贷。“但这次严重失职的蔡继伦竟未受到惩罚，直到二年后又因贪污防御工程款东窗事发后，才数罪并罚予以枪决。”

贪墨军事防御工程款的警备司令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蔡继伦劣迹早现，却在乱世中相安一时，然最终难逃制裁。

《宜昌县志·大事记》中有载：年“4月，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将军来宜督导整训和防备工作，历时约5个月”。冯将军是年4月4日来宜督练抗战部队、视察江防工事的。后来，冯玉祥将军在他的自传“督练新军”中也提到：“这里看军队，又看阵地，把这阵地仔细看一看。花钱真不少，都不顶用，有的死角太大，有的目标太暴露，有的里边尽是水，不能进去人。我想，无论有多深的水，我应当进去看看。好，到了炮垒里头，存的水深过了我的腰，若是一个矮一点的炮兵，想是一定过了他的鼻子了。这怎么叫阵地呢？后来，过了有半年，听说办这个事的人，是一个姓蔡的，叫蔡继伦”。而在其自传《我所认识的蒋介石·第五篇·为政不仁》中也提到：“从贵阳回到重庆，到宜昌，一面督练十八军的军队，一面奉令检阅宜昌的要塞。先提要塞，要塞是位姓蔡的叫蔡继伦负责任。修了很多小炮台，每个炮台存了三尺多深的水，炮放上去，看不见敌人，总而言之，完全不合用。蒋介石也派人来考查这项工程，听说有人给告发了。蔡继伦本是一位极不实在的人，他做过多少小事，不是诳骗，就是欺诈，这一回被人查实了，先下了监，后来查出他贪了很多的款子，被枪决了。本来这个人不能用的，不知道他买通了谁，把自己的命送掉了。”

蔡某被军法审理枪决是在举世瞩目的枣阳会战中。我国史称的枣宜会战是年5月至6月中国第五战区部队在湖北枣阳至宜昌地区抗击侵华日军进攻的作战，日军称为“宜昌作战”。大战之前，宜昌地区就布防重兵，自也加强军事防御工程的建设，身为荆宜师管区、宜昌警备司令部和防空指挥部的司令蔡继伦理所当然地充任地方“工程司令”，但他却借机大发国难财。

据《宜昌抗战纪实》中的“中日宜昌战役”一文（史淡远、王哲强）称：正当中日鏖战枣阳、宜城之际，“从宜昌传出令人震惊的消息：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拨款、动用几万民工构筑的宜昌至当阳的数道防御工事竟简陋不堪，这对付日军铁蹄只能是自欺欺人。情况不难查明，原来时任荆宜师管区司令兼宜昌警备司令的蔡继伦督办这项工程时贪污了巨额国防工程款。在这个当口出这等事，蒋介石十分恼怒，曰：‘此人该杀！’5月25日，蔡继伦被革去官职，押赴重庆，继而军法审判，判处死刑，执行枪决。”对此，今网载也有见。其《民国军人八卦》就有“会计独立制度的殉道者蔡将军小传”：“蔡继伦将军，湖北人，年，任宜昌警备司令，在修建国防工程时照例贪污，传说后因分赃不均，被会计拿了一大堆假图章和假单据告状。蔡在军事法庭上大吼：‘江阴的国防工事用了几千万元，做的工事一攻就破。马当的国防工事也用了几千万元，只沉了几只未花钱的船，根本没做什么工事。我还做了不少工事，并且经过上级验收，怎么说我贪污呢？会计是独立的，我的会计是军政部会计长派的，假账是会计干的，我不能替他负责！’军事法庭于年5月下达判决书，蔡继伦免官、枪毙。”凡此诸端，可见蔡继伦下场的前因后果。

（原载年元月4日《三峡晚报》晚报出品，侵权必究）

主编：冯汉斌